烟视媚行的意思是什么

“野外读书”之十

烟视媚行

“烟视媚行”是一枚普通的成语，有的辞书甚至不认它是“成语”。经张岱捕获、打磨后，这个成语开始熠熠发光。张岱堪称“点石成金”圣手。

“烟视媚行”一词最早见于《吕氏春秋﹒审应览第六﹒不屈》，有这样一个故事：白圭第一次和惠子相见，惠子就给他讲了一通安邦济世的大道理，白圭没有作声；待惠子出了门，白圭就对人吐槽：“人有新取妇者，妇至，宜安矜烟视媚行。”大意是，人家娶个新媳妇，刚过门，应该安静矜持，“烟视媚行”。白圭的意思是惠子和他初次见面，惠子出的题太大了，不合适。结合前后语境来看，显然，这里的“烟视媚行”就是“不直视人，慢慢走路”的意思，四个字活画出一个羞怯拘谨的新妇模样。

两千年来，“烟视媚行”这个词极少被人重新使用，它仿佛一枚玉石掉落一口古井之中。

明亡之后，身为世家子弟，张岱避祸山中，潜心著述，创作了《陶庵梦忆》、《西湖梦寻》和《石匮书》等等。《陶庵梦忆》中有一篇《朱楚生》可以视作女伶朱楚生的小传。

通观《陶庵梦忆》全书，为女性作传的只有《朱楚生》和《王月生》两篇。《王月生》开篇云：“南京朱市妓，曲中羞与为伍。王月生出朱市，曲中上下三十年，决无其比也。”可见，王月生是一名绝色妓女，但不是女伶。

朱楚生是张岱在《陶庵梦忆》中作传的唯一女伶，该朱在张岱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。《陶庵梦忆》中有一篇《不系园》，开篇云：“甲戌十月，携楚生住不系园看红叶。”直白地表明了二人的亲密关系。据称，该朱还是张岱自家戏班中的优伶。

“烟视媚行”四字即出现在《朱楚生》一文中。文章开门见山简介了朱楚生的身份和她的才艺：“朱楚生，女戏耳，调腔戏耳。其科白之妙，有本腔不能得十分之一者。盖四明姚益城先生精音律，尝与楚生辈讲究关节，妙入情理，如《江天暮雪》《霄光剑》《画中人》等戏，虽昆山老教师细细摹拟，断不能加其毫末也。”字里行间，张岱流露出对朱楚生的赞许。

紧接着，他摹写了朱楚生外貌：“楚生色不甚美，虽绝世佳人，无其风韵。楚楚谡谡，其孤意在眉，其深情在睫，其解意在烟视媚行。”

这一串文字明白晓畅而又性感无匹，任何翻译都显得多余。在这里，“烟视媚行”四字已不是原先“微视、慢行”那么平淡无奇，它描摹了一个绝美女子如雾如烟的双眸、如柳如风的慢步，字字如玉。

“烟视媚行”一词像一枚玉石一样，被张岱从先秦典籍的古井中打捞出来。他擦去玉石表面的苔藓，小心打磨，赋予它新的光泽，将它轻轻挂在朱楚生的颈项间。